冯幻浮的话让我内心一震。我不禁想起那个晚上我爸妈对我的叮嘱。“小易,你一定记住不要出门啊!”而就在那天晚上,我爸妈为了保护我,死了。

没等我回过神,冯幻浮已经推开柴房的门,一股霉腐味扑面而来,似已空置很久了。长满黑霉的潮湿木板被横七竖八的堆放在一起,一盏低瓦数的黄色灯泡吊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微弱的灯光只能够让人勉强视物。

这显然不是适合做衣服的环境啊!

我瞪着冯幻浮,她却不屑地冷笑:“这人要是有本事,就不会挑东挑西。要是没本事,就算是给你栋明晃晃的大楼也没用。”

“你也不用这样冷嘲热讽,我有什么能耐轮不着你指手画脚。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

“哼!”

我叹口气继续说:“我相信冯老板让你跟着我必定有他的用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有如此敌意,但眼下我认为好好合作才是正路。”

说完,我也不再理会冯幻浮的反应。眼看着后天就是赵家姨婆的头七,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那日必定凶险无比,实在没有时间和她纠缠。按照冯幻浮的话来看,选择这里给赵家姨婆做寿衣应该是冯老板的意思。他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柴房并不大,一眼就能够望尽。我挑选了几块较为平整的木板整齐排放,擦了擦浮灰,在上面铺上一层包布,就成了一个简易的案面。随后我点了三炷香立于一旁,作揖告知我将开刃裁衣,安魂定魄,请无关灵体退避,以免刀剪无眼,触之恐伤。

在行完这套基本仪式之后,能够感觉到这阴暗柴房瞬间亮堂三分。这种亮堂并不是头顶那盏昏黄的低瓦数白炽灯更亮,而是秽物污气被清扫后的清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很不踏实,总觉得在墙角位置有片昏暗亮堂不起来。我走过去仔细查看一番,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之处。

我不放心,又点了香在那四周晃了几圈。若此处有孤魂野鬼,他们会闻香吸食,燃起的烟就会改变方向,但现在燃香而起的烟并没有变化。难道是我多虑了?

我将那支香插入一处缝隙留在那里。转头看去,冯幻浮已经不在柴房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过她不在最好,没人打扰我做事。我从背包里取出工具材料放在做好的简易案面上,拿出随身缝纫机就开始做寿衣。布料是赵家提供的,黑红色的缎面,倒也适合老太太。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当我将衣服裤子做好抬起身时,才感觉到脖子酸痛,头脑发晕。扭头一看,冯幻浮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堆木板上,像个监工一样的盯着我。

“做完了?”她冷冰冰地问道。

我没有理她,伸展了一下就开始收拾东西。她冷哼一声说:“没想到你做起事来还挺专注的,喊你也不答应,拍你也没反应。要不是有动作,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狠狠地瞥了她一眼。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也懒得搭理。

皎洁的月光从狭小的气窗照射进来,光线正好落在角落里的那柱香上。我惊讶地发现那柱香竟然还燃着!红色的燃点忽明忽暗,如同眨巴的眼睛瞪着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问。

这次冯幻浮没有冷嘲热讽,而是看看腕表说:“还有十分钟到子时,你已经不吃不喝不吭声地做了一天一夜。喏,这是我刚刚给你端来的晚饭。”

一天一夜?

我的视线依旧盯着墙角的那柱香,那个红点挑衅般猛地燃亮了一下。一天一夜,这香竟然还没有燃完?

“嘶!”

身后传来冯幻浮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捧着一碗饭愣在原地。我凑上前去一看立刻捂住口鼻,随后将那碗饭一巴掌拍翻。撒了满地的饭菜已经腐烂发霉,上面爬满蛆虫,散发出阵阵恶臭。

“怎么会!这饭菜明明是新鲜……”冯幻浮话说一半突然打住,眉眼间锁起一抹犀利。她见我冲她点点头,神色沉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个女人嘴再毒,我也知道她绝不可能故意端来一碗腐烂的饭菜。短时间里新鲜的饭菜如此程度的发霉腐烂,只有一个原因:这柴房中有阴灵作祟!

“呲!”

墙角传来细响,之前那柱一直燃烧不完的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至底。

与此同时,旁边灵堂内传来冯天德的惨叫声!

冯幻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拉开门就要冲出去。我跟在后面,刚到门口就被她一掌给推回柴房。

“拿上寿衣,赶紧离开这里!”她厉声丢下这么一句,三两步冲进灵堂。

听着灵堂内传来乒乓作响的声音,我紧张极了。我飞快地装着做好的衣服和裤子,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当我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堆发霉的饭菜时,突然心里一个激灵!

糟了,鞋子还没有做!

柴房的门“咚”一声被一阵阴风狠狠地关上,我浑身冷汗直流,双手发抖,还好冯幻浮阻止,差点就酿成大祸。然而灵堂内传来的响动让我也非常不安,听动静里面正遭遇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我却在这里帮不上半点忙。

我紧紧地捏了捏拳头,盘算着赶紧把鞋做好,或许将这身行头做好,就能够安抚赵家姨婆的魂魄,让她得以安息。但马上就要到子时,在这之前肯定是来不及了!

可正当我想着,那盏本就不算亮的黄色白织灯“啪啪”闪了两下,随后就看见原本叠得好好的寿衣和裤子逐渐展开摆成一个大字!

突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身衣服下面就像是开始长出皮肉那般,在不同的地方往上鼓冒,并且膨大起来的鼓包还在衣服下面不断滚动!袖管、胸部、裤管逐渐膨大,从平面变成立体!

我咽了口唾沫,悄悄地从怀里取出那把匕首。我下定决心,无论一会儿什么东西出现在眼前,我都一刀刺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从那身衣服里钻出来的竟然是个双眼通红的鬼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