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只有我一个活人,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结实把我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居然是棺材铺冯老板,身后还跟着个身穿皮衣的女孩。

不管怎样,见是相熟之人,我大大松了口气。然而对于冯老板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他的眼神过于复杂和深邃,有时候多看一眼都如同身陷迷雾。好几次我爸在提到他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但又说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种种,让我对他多少有些忌惮,不想过多接近。

“冯老板,你怎么来了?”我小心地问到。

冯老板还没有回话,那个皮衣女孩冷哼道:“这就是邹叔那孩子?”

我皱了下眉:“你是谁?”

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双足虚浮,两臂纤细,皮薄无色,啧啧,气虚、阴虚、阳虚、血虚。好在印堂还算微亮,勉强活命。小子,你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踏入这死人禁地,免得阴气过盛,英年早逝。”

她既然和冯老板在一起,必定是他的人。念着冯老板给我爸妈准备棺椁的情,原本我不想和她计较,可她一番不屑地冷嘲热讽,实在不太礼貌。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对这个女子我毫无好感,也不打算讨好冯老板。

那女孩还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冯老板在一旁压着声音低喝道:“幻浮。”女孩从鼻腔里嘁了一声,白我一眼,不再说话。

冯老板制止了那女孩,但也并没有给我正脸。他靠近赵家姨婆的棺材,低眼垂望,口中念念有词。

一时之间这灵堂内没有半点杂声,片刻之后冯老板才沉着脸转过身来。他看我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我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你给赵家姨婆量好尺寸了?”冯老板问。

我点头:“量好了,回头就能做出来。”

“你们邹家的手艺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你给赵家姨婆做衣服的时候,让幻浮跟着。”

说完这句话,冯老板从兜里掏出纸钱给赵家姨婆烧上,随后盘腿坐在火盆后的蒲团上。他闭上眼睛,无论我再问什么都不再说话。

这个冯老板为什么要让赵晓飞去找我?为什么我给赵家姨婆量完体,他刚好出现?为什么我做寿衣非要让这么个趾高气昂的皮衣女跟着?

被称为幻浮的女孩毫不客气地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拽。“你不要打扰我爸安魂!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我爸说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

“你是冯老板的女儿?”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这女孩眉眼之间的那股子看不起人的傲娇劲和冯老板像极了!只是猜想为真时,多少还是有点惊讶。

我们快到门口的时候,冯老板突然在身后说道:“后天就是赵家姨婆的头七。幻浮,看着他务必要在明天晚上午夜之前将寿衣做出来。还有,万事当心。”

“哎,我知道了。”

冯幻浮应得很爽快,可是我非常不高兴。这几个意思?看不起我的速度还是信不过我的技术?还需要找一个素昧蒙面的黄毛丫头来当监工?

我转过头想要讨个说法,没想到我竟然看到赵家姨婆就站在冯老板身后!

冯老板依旧保持着盘腿坐姿,看上去根本不知道身后有异样。我想要开口提醒,被冯幻浮一把拽出来房间。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女孩力气竟然比我大!无论我怎么挣扎,居然无法从她的手中挣脱。

无奈我只能用言语抗议:“你放开我!”

“我爸让我盯着你做衣服,你动作快点,别磨蹭。”

“你没看见赵家姨婆就在你爸身后?”

冯幻浮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看到了,怎么了?”

“那老太太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站得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真的是邹叔的儿子?”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我,“这么简单的常识都没有?啧啧,也不知道我爸在忌惮你什么。”

忌惮?她说冯老板忌惮我?我没听错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想再和她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道。

冯幻浮叹口气说:“老太太那是心愿未了,阴魂不散。不过你放心,我爸会有办法。”

我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阵阵急切的嘈杂声。

“快去看看,村里的猫和狗都死了!”

“糟啦糟啦!所有的牲口都倒地上了,口吐白沫全死绝了!”

“快来看啊,这里全都是死老鼠、死虫子!”

我们跑出去一看,外面已经慌乱成了一锅粥。我看到赵晓飞在不远处招呼着,上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晓飞脸色铁青地说:“帽儿村里除了人,能喘气的都快死绝了!包括村子附近活动的那些虫子飞蛾!”

“怎么会这样?我来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

我突然打住话头,我想到了稻田里的那些死鱼。

冯幻浮冷笑道:“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老太婆的头七快要到了,如果不能帮她完成死前心愿,她就会滞留阳间成为恶灵。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凶,头七还有两天,戾气就已经能够杀生。”后面那句话她像是在喃语,声音很小,眉头紧锁,显然在担心冯老板。

“这位是?”没想到赵晓飞也不认识冯幻浮。

“我叫冯幻浮,冯天德是我爸。”她语速有点快,“不过现在没时间多说,赶紧打开旁边那间屋,我们要进去做衣服。”

她手指的方向明显是个柴房,门板破旧,上面挂了把生锈的门锁。房间无窗,只在靠近屋顶的位置有个头颅大小的起窗,上面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我既生气又不解:“这种地方怎么做衣服?”

“你只能在这里做衣服。”冯幻浮根本容不得我拒绝,她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记住,从进入那个房门开始,你只管做你的衣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管,明白了吗?即便天塌下来,有我冯幻浮给你顶着。”

她那神秘且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我心中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