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璇原本以为妈妈会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小小年纪的步千璇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定定地看着白婷汐。

白婷汐从沙发站了起不，“跟我上楼。”她带着步千璇上了阁楼，走进那间杂物间，掀开那台古筝上面的白布，低声说：“先练这台。”

步千璇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心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腰，好一会儿，她才兴奋地喊出声：“妈，你不怪我？你同意我学古筝了？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白婷汐仍是一脸严肃，步千璇在那台古筝前面绕了一圈又一圈，年纪尚小，也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儿，只是不停地蹦蹦跳跳，不停拍手。

“妈，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古筝啊？”步千璇终于问出藏在心里几年的秘密。

白婷汐垂眸，沉沉地只说了一句：“都是以前的家底。”

听妈妈这样一说，步千璇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妈妈过去一定有一家乐器行卖民间乐器。

从那以后，白婷汐不让女儿出去学古筝，告诉女儿要亲自教她，那场演出中，她看出女儿的演奏还有一些问题，必须马上纠正，再不纠正势必影响以后的弹奏习惯。她的要求比步千璇以前的老师严格得多，不但每天都要练习几个小时甚至要求她研习乐谱。

炎炎夏季，步千璇的头上，身上都是汗，两只小手像蝴蝶一样在那琴弦上飞舞，她已经不停地弹了两小时，白婷汐全然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

“如果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练习，真正表演的时候，你的体力又怎么跟得上。错了，你的左手错了一个音。”白婷汐严厉地批评女儿。

步千璇看着妈妈左边那个空荡荡的衣袖，妈妈没有左臂，却对左手的弹音听得非常精确。而且，妈妈的演奏技艺比她学校里的老师还要精湛，虽然她没有听过妈妈双手合奏，但只那一只右手弹出来的声音足以让她震惊。

“妈，你是怎么做到的？”步千璇在一次弹错右手音的时候，白婷汐亲自为她示范，也是白婷汐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演奏，也是她失去左臂之后的第一次演奏，二十多年了，她的指尖触摸到琴弦的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好像所有的细胞都在等待这一个时刻的激活。

步千璇十几年来从未听到过母亲弹古筝，可是她把每一个音都弹得那么准确，那么干脆利落。她看着妈妈，等着妈妈的回答，白婷汐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弹奏不仅仅是把一个音弹出来那么简单，你指尖的力度，和你想表达的情绪都应该融入进去，这样才能让听众从你的常演奏中听到你的特点，不然，所有人都千篇一律地只弹对了音有什么意义？”

白婷汐在决定教女儿古筝的时候和女儿说过一句话：既然你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也不能放弃。你要知道你选择的不仅仅是一种技艺，这其中还有很多很多深刻的中华文化，这不是你炫耀的手段，你要真正的懂得其是的内涵，仅仅十岁的步千璇盯着妈妈严肃的脸，听得很认真，她并没有真的听懂，又好像懂了似地点头答应妈妈。

白婷汐对女儿的要求严格，练琴稍有松懈就会被罚。

“错了，错了。去抄琴谱。”白婷汐严厉地命令步千璇。

步千璇喜欢弹琴，可是她不喜欢抄琴谱，一张小脸儿快抽成了包子皱，但她不敢违背妈妈的命令。

不仅熟悉的曲目要抄，很多她不熟悉的，没弹过的曲谱也要抄，抄完还要给妈妈讲从中体会到了什么，就像语文课上做阅读理解题一样。

步千璇有点不耐烦，可是，她更好奇妈妈怎么对这些曲子如此了解，“妈，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白婷汐被女儿问得一怔，有些东西都浸在她的骨头里了，一提起这些曲子，自然而然地解读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专业了，她迟疑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儿，好在那时，步千璇年纪尚小，她胡乱地找个理由，“不了解怎么卖乐器。”

开乐器行的，要懂得不止一种乐器，也就把步千璇糊弄过去了。

步千璇上高中以后，家里就经常放着江南丝竹的音乐，白婷汐说，只对着乐谱演奏，不会听别人的演奏，就永远不是一名合格的丝竹乐演奏员。

那时候步千璇根本不明白，她学古筝为什么要听江南丝竹。步千璇初中毕业的时候，白婷汐又在杂物间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只琵琶递给女儿，“学吧。”

“妈，我之前都在学古筝，突然学琵琶……”步千璇迟疑地看着母亲递给她的琵琶。

“听了这么久的江南丝竹，你还不懂？琵琶才是主要乐器。”白婷汐面无波澜地对女儿说。

步千璇不可思议地看着妈妈，不知该不该接过来，“妈，我还是喜欢古筝。”

“学。”白婷汐的回答即简洁又不容拒绝，妈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琵琶技巧很多，它能发出各种不同的音。正因为如此，琵琶表现力才如此的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其实只描述了琵琶一小部分的音色。一般学习琵琶者也不是一次性记住而套用的。每学到新的曲子，就会接触到新的指法，一个个指法单独慢慢练，才能消化的好的。”

只有右手的妈妈，将弹、挑、双弹、小扫、扫、抹、临、双挑、小拂、拂、勾、挂、剔、中指抹、摇指、分、倒分、摭、扣、扣双、夹弹、滚、弹剔双、双抹、三分、三摭、三扣、分双、大扫、大拂、轮、长轮、半轮、四指长轮、三指轮、轮带双、轮双、半轮双、满轮、轮带扫、轮带拂、挑轮、勾轮、轮板、挂线轮、马蹄轮、飞、蝴蝶双飞、拍、提、摘、弹面板、煞尾、伏。这些右手的技巧熟练的演奏完，步千璇觉得妈妈是不是经常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悄悄地练习过。

“妈，你太厉害了？”步千璇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我觉得应该把一个乐器学到最精湛，如果再学琵琶，我怕会影响我弹古筝。”

白婷汐像没听见似地，仍旧指导女儿学琵琶，步千璇无奈，只能学。好在，都是弹拔乐器，相融相通，步千璇很快就能掌握弹琵琶的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