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几年区委办在城投下属酒店进行的大型会议还有日常招待,一次账都没有结过?”孙中华边说着话,边回忆这几年自己在区委办时处理过的报销单据,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一直没有这一块的支出。

“是这个情况,每次几万块看着不多,可日积月累到现在就变成二百多万了,其他单位看着区委办带头不肯结算,他们也借此要求长期挂账,我们要是去讨要,就说我们是欺软怕硬,是瞧不起他们,还放出话来说是难不成我们认为以后一次都不会麻烦到他们?我们想着公对公的事情,也实在不好逼的太紧,每次到时间节点把账单按时递送,我们也不逼他们也不付,双方就形成这种不正常的默契了……”

“这一项要是都要回来,一共有多少万?”

“三十多家单位,一共差不多有两千多万,关键是有些房子他们拿过去也不用,不少单位早就不在原地址办公,要不就闲置堆满了杂物,要不被他们又租了出去,那些地段的房子我们要是集中拍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要,必须把要回来,我也不怕得罪人了,既然把我派到这边来,那我就要负起责任!”

话说的豪言壮语,可敲门进了王成主任的办公室,孙中华的状态可就没这么理直气壮了。

“王主任,您可一定要多支持中华工作啊!”

听了孙中华一番讲述,王成没有立即表态,签字笔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中华啊!你说你几百亿的盘子,十几亿的资金缺口,到头来,把资金短缺的罪魁祸首竟然扣到我区委办挂着的这区区二百万头上?”

“主任,话不是这么说,可道理确实是……”孙中华陪着笑应付。

王成又好气又好笑,他能理解孙中华的工作,可区委办这部门离领导最近,主责主业就是为领导服务,平日里用钱的地方很多,但预算就那么一点点,历任主任都是当家人最知道柴米油盐贵,能省一点是一点,打下面部门的秋风那是惯例,况且全区上下谁敢不买他们家的面子?自己现在已经明确县政府党组成员了,很快就会有新的职务安排,原本孙中华要是不走,他甚至都有推荐他来继任自己这职务的打算,可这时候他却追债追到他头上,自己这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以前的账你也管过,你说说,就算我答应给你,我们到哪去给你找这二百万?”

孙中华挠了挠头,一咬牙:“主任,我记得以前整理资产台账时候,发现我们区委办在外面还有一处门面,这些年一直租出去拿一点租金,这房子按照现在的评估价值,应该差不多可以抵掉这两百万的账……”

“你小子早就摆着这一道呢啊!区委办就这点家底了,唉!当时让你分管资产台账,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没想到你这是刚出嫁的姑娘就不管娘家死活了!”

孙中华没敢接腔,这门面房租金过去一直是孙中华负责打理,平时区委办进新人走老人、节日聚餐、帮扶慰问,难免需要一些人情应酬,这钱让谁出都不太合适,在几任领导的默许下,这笔钱也算是“专款专用”,孙中华现在的做法,简直就是把前人栽的树,直接给连根薅了,他在区委办一直维持的仁厚老好人形象这次算是彻底毁了。

孙中华一直待到王主任下班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跟过来的办公室主任朱斌关切地上前问道:“孙总,情况怎么样?”

王成这时候也走下楼来,看见孙中华,招呼也没打就径自出去了,朱斌以为这一趟又是无功而返:“孙总,我是真心佩服你,看出来你是做实事的人,换作我们,就算真要撕破这张脸,也不会亲自过来,这以后还怎么和老同事见面打招呼啊!”

“小朱啊,以后和区委办工作对接的事情,就只能请你多来磨一磨受点委屈了,起码这一班人马,对我指定是横眉冷对了!”孙中华接过朱斌递来的矿泉水,咕咕隆隆就喝下去大半瓶,这一下午时间,王成愣是一瓶水都没安排,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自己去倒,为了磨下这两百万,他是好话狠话软话硬话全都说了。

“孙总,什么情况?”朱斌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通知资产科,区委办资产处置公示结束后以公司名义参与相关竞标活动,并密切关注拍卖进程,要是有人拍卖成功,立即向区委办进行欠款追缴,要是无人竞拍,我们就直接拿下,抓紧完成资产变更,但是竞拍款转一圈之后要保证全数回到我们自己的账户。”

“孙总?您这是,把钱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人现在出来了吗?有没有受伤?”

“人看起来没什么事,可在电梯里被困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候火气很大,现在县里赵常务也到了,好说歹说才答应晚上留下来喝点酒压压惊……”

程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惹那么大的祸,会上安排她负责催缴淮宁产业园的租金,产业园里面企业构成非常复杂,有些是县里招商部门陆陆续续引进的企业,有些是创业型企业安排在园区进行孵化,还有部分是当地一些没能力自建厂房的企业选择在产业园租赁标准化厂房生产,这些老板大部分都有点欺软怕硬,不催不动,但要是催得紧了,也能交一部分租金。

程宁带队过去时候,正好和产业园最横的一名绍兴诸暨的老板对上了,诸暨这地方自古以来出师爷,伶牙俐齿,无理也要争三分,而面前这赵均就更是无赖中的极品。

“不交,说破大天我也不会交租金,这几年生意不太好做,我都没赚到什么钱,前几天还被你们逼着给员工交医药费还有赔偿金,我哪来的钱交你们租金!”

“你还有脸提这事,谁叫你不给员工交保险的,前阵子检查时候就发现你这问题,你推说就差这几个新入职的没有来得及办理,很快就会帮他们补齐,谁曾想这不过是你推诿拖延的说辞,现在出了事,难道不应该让你负责吗?”

“就你们会添乱,我没给她钱嘛,拿了我三万块,人家当事人都没多讲一句话,被你们横插一竿子,给她请了什么法律援助,说是试用期出的事,也要我完全负责,让我一下子多掏三十多万,老子赚点钱容易嘛!”

程宁听到这心里火就更大了,赵钧这个黑心老板欺负员工不懂法,连骗带哄说是事故主要原因是员工操作不当,并且还发生在试用期,就想糊弄过去,给的三万块连一次手术费用都不够,更别提后续的治疗恢复了,园区保安气不过,换班时候和她讲了这件事,刚出学校门的她哪见得了这样的不平事!转头就帮这名员工申请了法律援助,如今看到赵钧这副嘴脸,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将这笔“账”记到她的头上,她想不明白这种人是怎么能够苟活于世的!

“你就表个态,租金到底交不交,欠了足足有两年了,按规定,我们可以限期要求你搬离园区,然后走法律途径追缴你所拖欠的租金!”

“租金不可能交,走我也不会走,除非你们把我赔的三十多万补给我!否则我就赖在这了!”

程宁是县组织部名校优生选过来的青年干部,虽然一过来的起点就是总经理助理,但空有一肚子理想理论,社会经验还是缺乏,碰到这种社会上的“滚刀肉”,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程总,我们要不把他们家水电先给停了,逼着他找我们谈!”资产科副科长袁杰虽然也就比程宁大一岁,可大专毕业后就参加工作的他,处理这种事还是比较老道的。

“掐断水电,会不会有安全隐患?要是他赖着说我们造成他的经济损失,是不是处理起来会更加麻烦?”

“怕什么!我们让园区保安先过去强行停下他的生产作业,然后立马掐断水电,不让他感到疼,他哪会理睬我们!”

“那行吧,就这么干!”

“保安队,保安队,去赵总的厂房,通知工人我们马上要断电,供电室随时做好准备切断他们那一路的电源!”

“董处长,您这边请,我们的青年工厂地方不大,但是目前已经有几十名青年创业者进驻,他们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但拥有的发明专利数高达数百种之多!”电梯门打开,园区创业工坊的负责人孙钊热情地领着市发改委工业及高新技术产业处董国民处长前去新申报省青年创业孵化中心参观。

电梯有些老旧,但工坊总共只有三层,这一会工夫,而且就那么几个人,大家都不认为会出问题,可电梯快要升到二楼时,却突然猛一下变得漆黑,随后停在半空中没有了动静,电梯里三人心中一惊,以为发生什么重大事故,仓促间学着应急救生的姿势趴下来,蜷缩着身体等待救援,过了好半天,并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声,电梯的应急灯也亮起微弱的灯光。

孙钊和董国民还好点,定下神后,取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救援,可一看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一起跟过来的小女孩,是才出大学门的新公务员,哪遇到过这场面,都快要哭下来了,孙钊找到电梯上的紧急救援,可按下后等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

十五分钟后,在工坊久等董国民孙钊两人的工作人员,在联系不上他们后,发现了被困于电梯中的三人,又折腾了十多分钟,电梯才恢复正常使用,小姑娘刚出电梯门就瘫软在椅子上,半天没说出话,董国民在抽完一根烟后,摸出手机打通了他最熟悉的淮城县常务副县长的电话:“老赵,你们县好大的本事啊!给我整了一出电梯惊魂!我差点都没机会打你的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