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那个老乞丐落下的吗?
难道刚才我不是在做梦?可是……
我本能地朝床底下看去,没有老乞丐,只有这只绣花鞋静静地躺在那里。金线绣的鸳鸯在老旧的布面上显得十分怪异。
小孩都有旺盛的好奇心,我也不例外。我将那鞋拿了出来。
那鞋拿在手里冰凉刺骨,我忍不住一哆嗦,鞋落在地上。然后我就看到,金线绣的那只鸳鸯扑棱棱地从鞋面腾起,金光一闪像是飞走了!
我以为我眼花了,连忙又看向绣花鞋。然而让我困惑不已的是,地上哪有什么绣花鞋,有的只是我自己的一只旧布鞋!
也许我真的是眼花了,或是睡迷糊了,五岁的我没有多想。
那天之后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从那时候起,每个月的阴历十五我都不好过。小到高烧,大到车祸,好几次都在鬼门关转圈,但也总会在关键时刻被救回来。妈妈说那是我奶给我的红肚兜在拉着我的魂呢。
那红肚兜,是用我奶的寿衣做的。也就是说,我一直穿着我奶的寿衣。
但是我每次脱险之后,都会看到我爸妈浑身是伤,就如奶奶下葬那晚一般。无论我怎么追问,他们都只是爱怜地摸摸我的头,疲惫的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没事,你没事就好了。”爸妈总是这一句话。
时间长了我也就不问了,但我心里慢慢地有了个想法,那就是有人要杀我,而我爸妈为了救我,跟人拼命去了!
奶奶的寿衣拉我魂只是一个安慰,真正保我平安的是我爸妈!
我不知道是谁要杀我,但我相信我爸妈肯定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而我是英雄的后代,搞不好还是隐藏民间的王子之类的。
而对手很凶残,为了杀我也是煞费苦心,让人防不胜防。
但这样有惊无险的经历每个月都会如期发生,我也习惯了。
一直到我十八岁那年。
我生日那天刚好是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每年的七月十五我爸妈都会格外焦虑,今年也不例外。
但不同往年的是,这几天他们老是在一起窃窃私语,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发现我在看他们,我妈就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易,你一定记住十五的头天晚上就要穿好奶奶给你的衣服,千万不能忘记!”
这样的叮嘱反复了好几次,虽然我知道爸妈是为我好,但次数多了我也有些不耐烦了。
七月十四那天晚上,外面街道上已经随处可见烧纸火盆、风烛香烟,飘摇的火光映衬着人们的脸庞恍惚怪异。
我妈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袱推开我的房门:“小易,这包东西你一定要好好留着。等你大学毕业,务必要回来继续经营咱们家的寿衣店。万万不可从事其他行业。”
我妈的脸色很不好,眼神悲伤且迷离,所说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在交待后事。
我苦笑一下:“妈,你都说了好多年了。我学的就是服装设计,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不回来开店我还能干嘛。所以您放心好啦。”
“总之你必须要继承祖业,必须。”我妈忧心忡忡地叮嘱着。
以往听她将小小的寿衣店称之为“祖业”,我总觉得有些好笑,但今天我笑不出来。
她的面色凝重,拍拍包袱若有所思地交待:“这包东西,你把它收好。”
我刚要问是什么,我爸推门进来,额头上一层微汗,神色紧张:“快到子时了。小易,你奶奶给你做的衣裳穿好了吗?”
“早穿上了。”我将外衣撩起来,露出那件大红色的绸布肚兜。曾经有同学看到过我穿着红肚兜,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我也不客气,一人一拳就给他们捶了过去。他们不知道奶奶对我有多好!
爸妈说这个肚兜可保我平安,那只是心理安慰。但我爱我的奶奶,我想她,我不能辜负她的爱。并且穿着这件肚兜,我能感受到无比的踏实和温暖。
而这件肚兜的缎面也是出奇的好,从小穿到大居然还能光鲜如新,还不显小。
“只要熬过这次的十五就行。”看我穿好了肚兜,我爸点点头点燃一支烟。我看见他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近十年不抽烟,今天又抽起来,我妈也没管他。我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看来这个十五将要事情可能真会比往常要严重很多。
他看了眼我妈给我的包袱,对我说:“这包东西你一定要收好。以后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合用的。还有这个,你也必须收好。”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柄生锈了的匕首。那些锈迹看上去就像是干涸的血渍,刀锋的地方布满了参差不齐的豁口。
我爸说:“这东西你留着防身。回头要是有人要带你走,只要他没有下巴,不管他是谁,你就用这匕首捅他!不要怕,捅哪算哪,往死里捅!实在害怕的话,闭着眼睛捅都行!”
他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让我杀人的节奏吗?
捏了一下那把匕首,刀柄处的牛皮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触感。我心中突生一种沉重,把它推给爸:“还是您留着用吧。”
我爸笑了:“臭小子,真是长大了。爸用不着了,你收好!”
“你快拿着,收好。”我妈有些着急:“这匕首跟了你爸四十多年,上面有不少他的气息,那些东西多少会怕。”
“那些东西?”
我第一次重视到这个问题:每月十五让我发生意外或病痛的到底是什么?我爸妈到底是跟谁在战斗?
我后背一阵发麻,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升起。
我正打算追问,我妈急切地说:“小易你记住,一会子时一到,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无论是谁喊你,你都不能离开这栋房子半步,明白吗?只要熬过这次十五,你就安全了。明白吗?”
我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那副模样刺激得我心生疼。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踏出这栋房子的。”
我爸叹气:“你命格如此,得亏你奶的寿衣保着。但是那些东西太凶恶,就怕光靠那寿衣也顶不了多久。所以……唉,小易,以后这家店就靠你撑起来了。”
“爸,妈。”我哽咽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若是能够再强大一些,就不需要父母如此为我辛劳担忧。
但是,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杀我?或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