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外套压得刻琉斯喘不过气,马甲和紧身裤比平常的小了一圈,这让他呼吸更加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好像要涨开一样。
加冕仪式上穿的礼服,在三位侍从的帮助下才勉强穿上。米塞尔在门后等待了多时,他的双腿已经酸痛不已。三位侍从离开后,刻琉斯才让米塞尔进来,又亲自拿了把椅子给他。
米塞尔感激不尽,连连道谢。紧身衣裤让刻琉斯只能站着接见首相,他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尽量摆出舒服的姿势。
“法师大人,亲手写下了这些。”米塞尔将手稿呈给刻琉斯,“殿下有什么想法?”刻琉斯接过手稿,仔细端详,他和米塞尔一样,将它拿远。
歪扭的笔画组合在一起,刻琉斯勉强能看懂,他皱着眉头问到:“法师这是什么意思?”米塞尔摇了摇头,说:“臣也不知,这就要问法师本人了。不过,以法师大人现在的状态恐怕还不能受您的召见。”“法师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这话一出口刻琉斯就后悔了,这是一个蠢问题。“请您赶快进行加冕吧!陛下。”米塞尔深鞠一躬,退出了刻琉斯的卧房。
情况不容乐观,一切必须尽快了结。
莉卡成为了刻琉斯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法师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刻琉斯似乎在心中有了答案。王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莉卡并没有再次出现,这让刻琉斯松了口气,除了法师的身体,没有事情可以让他担忧了。
穿过坎贝尔第一大街,又踏过坚硬的石板地面。他们总算摆脱了熙攘的人群,泰勒让塔吉奥走在前面,自己则扮成商人跟在后面。
接下来要走的是蜿蜒曲折的小巷和崎岖不平的泥土地,塔吉奥庆幸自己没有穿昂贵的鹿皮靴,它可经不起泥土地的折磨。好多个拐角可以藏身,塔吉奥心想,泰勒又总是戴着兜帽,他瞧不见他的眼睛。
塔吉奥用余光丈量距离,以便及时脱身,没错他又想逃跑。
对面走过来一个提着篮子卖柑橘的老妇人,手里拄着拐杖,两只眼睛里有一只瞎了,最好的时机已经到来。塔吉奥假装撞到老妇人,他打翻她的篮子,熟过头的柑橘滚落一地,很多都被来往的行人踩碎,汁水洒了一地。老妇人躺在地上无助地叫喊着,由此吸引了很多人注目,塔吉奥趁此机会钻入了人群。
塔吉奥左推右挤,瘦弱的身躯毫不费力地穿过狭小的缝隙,奇怪的是离泰勒越远他就觉得背后的寒意越瘆人。
“我会让你重新变成罪犯。”泰勒的话时时萦绕在他耳边,如果身体能化为飞鹰他就能立马逃离这里,塔吉奥心想。
突然有人拽住他的兜帽,将他拖倒,前襟勒的他满脸通红。他掏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裁纸刀,反手割断兜帽,摆脱了桎梏,失去重心的塔吉奥踉跄地摔倒在地。重物压上了他的后背,压得他不能起身,脸颊只能紧紧贴着泥地。
好奇的人跑过来围观,塔吉奥越是怒吼,围观的人笑得越是大声。“抱歉,我家少爷没见过世面,给诸位带来了麻烦,造成的损失在下一定会补偿!”泰勒碾动脚底,塔吉奥在脚下发出嘶吼。
背后火辣辣的疼,塔吉奥趴在地上喷着鼻息,“我是王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说。“你什么时候成了王子了,少爷?您又在做梦了!”泰勒发出一声嬉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塔吉奥这下真的面红耳赤了。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塔吉奥不停地揉着,可惜后背就没这么幸运了,那里一定蹭破了皮。唯一的武器被泰勒收走,现下塔吉奥没有了逃跑的资本。
只能灰溜溜地跟在泰勒身后,他能听到众人在背后议论,跟当时一样。不过多时,有两个穿着打扮一摸一样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和泰勒交谈一番后,后者便跟在了他们身后,塔吉奥只能跟上。
“你见过地龙吗?”泰勒揽过塔吉奥的肩膀,问到,“待会儿就能看见了,这东西在坎贝尔王国可不受欢迎,我们得快点离开。”塔吉奥点了点头,我没有杀害父王,也没有杀害任何人,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塔吉奥的聪明才智终于用光了,“只靠聪明才智可当不上国王,”塔吉奥想起父王常对他说过的话,“况且那总有用光的那一天。”
看到地龙的那一刻,塔吉奥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两条极其凶悍的黑色地龙并排站在一起,它们一起承担龙车的重量。金黄的眼睛藐视一切,地龙并不喷火,只是从鼻孔中冒出黑烟。一对退化的小翅膀挂在两侧充当装饰,两条后腿倒是强壮有力,塔吉奥正在想象它们奔跑的样子。
其中一只用细长的尾巴拍落趴在身上的蚊蝇,尾巴在空中甩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这样坐在后面真的不会被拍扁吗?塔吉奥心想。地龙吸引了塔吉奥的注意,他逃跑的想法暂时被晾在了一边。坎贝尔王国禁止饲养魔法生物,包括地龙,塔吉奥只在绘本里见过真正的地龙。
当时他还询问过法师为何,法师告诉他人族向来与魔族势不两立,王国当时被魔族侵害,据说死了半个国家的人。当时一世国王对魔族深恶痛绝,当战争勉强胜利后,国王规定禁止魔物踏足坎贝尔王国的土地,而且传说地龙又是魔族的图腾,所以王国当然没有地龙的存在。
偌大的王国竟然没有小小地龙的容身之处,塔吉奥悲哀地想,跟我一样,跟我一样。
“看够了没?”泰勒将看入迷的塔吉奥一把扔进车里,“我们该上路了!”手肘磕上了护栏,塔吉奥痛的大叫,泰勒跟他一同上车,两个打扮一摸一样的人负责驾车。
龙行万里,老人常说。
龙车很快,像飞一样,塔吉奥边屏息边抓住护栏,抿起嘴巴防止灌进狂风。龙车离王宫越来越远,只能模糊地看见轮廓,把这次就当作出远门好了,我一定再回来的!塔吉奥宽慰自己。
就算没有眼睛法师还是觉得阳光很刺眼,李崔将一条柔软的毯子盖在法师的胸口,时日无多了,法师干燥的嘴唇开开合合。李崔又拿来一杯水,打湿他的嘴唇。
“无……妨。”法师含糊开口,吓了李崔一跳。他赶紧放下东西,恭敬地站在一旁。“国王……陛下呢?”没了牙齿的法师说话夹杂着口水。“刻琉斯王子的加冕仪式还没开始呢,大人。”李崔说,“要我禀告殿下吗?他一定会见您的。”法师费力地点点头。时间不多了。
“法师大人情况好转了?”刻琉斯从众多的书籍中抬起头来,“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看来加冕仪式法师大人应该可以出席了吧!”李崔站在米塞尔身后,微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刻琉斯问到。“陛下,他叫李崔。是法师十年前收的孤儿,现在是法师大人的侍从。”米塞尔在一旁插嘴。“你过来,”刻琉斯命令道,李崔好不容易从书堆里挤到刻琉斯面前,“你跟了法师十年,他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法师把我从小养到大,小人视法师大人为亲生父亲。
他教我识字、读书还传授了我医术,殿下。”李崔从实回答。“是这样吗?”刻琉斯放下手中的笔,续到,“那法师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术法?”李崔诚实地摇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刻琉斯也失望地摇了摇头。
“殿下,”李崔推着法师到了刻琉斯面前,“请您原谅我!”
刻琉斯不明所以,“原谅您什么?法师大人有什么错吗?”
法师抬起枯朽的手指摩挲自己深陷的眼窝,“我看见了未来,私自做出了决定。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真相不能跟着我进棺材。”
“殿下,您要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