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一桌乐手起身,互相换了位置。丝竹乐声响起,那流畅、雅致的音乐风格与这建筑空间所展现的美相辅相融。不仅如此,还有一丝微妙的情愫也在其中。
步千璇轻轻叹息,“虽说,音乐交流无边界,可有时候,特定的场景之下才能真实的传递特定的乐种之美。”
张池羽笑了笑,“这种雅集,完全没有那些表演者的紧张感,这些人都有闲的姿态,无论是玩家还是听客,都是普通人,这才是江南丝竹的精髓,你猜,他们有没有去想过要传承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步千璇赞许地点点头,“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两人心领神会,那一刻,两颗年轻的心再次撞击在一起。
今天的民间雅集表演,是一群人的乐子,也是一种文化交流形式,现代最为流行。张池羽说明天还要带步千璇去听乡间的,农闲聚会或许没那么雅,但也是一种江南丝竹的存在形式。张池羽还说,马上就要清明,还有些礼俗仪式可看。
步千璇满脸向往,可是等到清明还要十余天,她不知道能不能留在这儿那么久。毕竟,她可是违背妈妈的意愿来的,日子短还好,日子长了,妈妈可没那么容易消气。
晚上,张池羽被父亲叫到书房,问起这一天他都带步千璇看了些什么。张池羽如实回复,又对父亲说了接下来几天的计划,张明点点头,问道:“她没说起她妈妈吗?”
张池羽疑惑地看着父亲,“没有,我也没问。爸,你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一个残疾人能培养一个学乐器的优秀女儿吗?”他半开玩笑。
张明没作声,让儿子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张明让儿子带步千璇去张池羽小学就读的那所学校,张池羽知道父亲的用意,连连点头。
步千璇几天下来都跟着张池羽的安排,路上张池羽对她说:“今天要去的小学是我的母校,不要小看这所乡下的小学哦,就是这座小学的里的江南丝竹班,从我们的乡下,走到苏州,走到国内,还走到了新加坡。”
“这么厉害?”步千璇惊讶地看着张池羽。
“当然了,而且我是第一届的首席笛子演奏员。”说到这儿,张池羽显得很骄傲,扬起了下巴。
步千璇不禁笑了,“听过你拉二胡,还真没听到你吹笛子呢,张大师,什么时候给演奏一下听听?”
“哟,我居然没在女孩子面前炫技,真是不应该。”张池羽亦是笑着开起玩笑,一直让步千璇觉得有点含蓄气质的张池羽突然开起玩笑,这让步千璇有点惊讶,也有点心动,那颗心越跳越快,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外面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摇曳着的樱花树,清甜的花香,江南美景便是不说话儿,也让人心旷神怡。
终于,到了乡下的小学。张池羽事先和学校的相关负责人事先联系过了,一进学校,迎面而来的是位面带笑容,身材微胖的老师,“池羽,好久不见,又变帅气了。”那老师说了一句就转目看向步千璇,热情地伸出手来,“你是步同学吧,张池羽和我说过了,走我带你们去看我们的小江南丝竹班去。”
步千璇在学校的江南丝竹班展示墙上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张池羽,那时候的张池羽还真是个笛子演奏者,看到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儿,和眼前这位脸上棱角分明的大师哥简直判若两人。步千璇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张池羽可是为我们丝竹班争了不少荣誉呢,你看他在的每一场演出和比赛都特别成功。”那位胖胖的学校领导引以为傲地说着,不时还会看向张池羽,“今天,你要给孩子们指导指导再走。”
“好啊,李老师。”张池羽温顺地回应李老师。
步千璇觉得在这个主张个性的时代,张池羽真的很不同。如果说他老派,可他西化的认知让他显得那么广阔,如果说他新派,他对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认识得比很多人都深刻,她欣赏地看着张池羽跟着李老师走进学校的音乐教室,几个孩子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张池羽,并不陌生,笑着向他拥去。
“张老师,您来了,今天来教我们什么?”一个看起来四、五年级的男生跑到张池羽面前,拉着他就问。
“上次教你的学会了没?吹给我听听。”张池羽和那小男生显然是老朋友了,小男生好像刚刚发现步千璇,笑着问张池羽,“那位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她真好看。”
这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步千璇和张池羽都有点难为情,“小义同学,可不要乱说啊,姐姐会难为情的。”张池羽马上解释,瞥一眼步千璇心里也有种莫名的悸动。
“张老师,你是不是还没追上人家啊?”小男生毫不收敛,张池羽竟被说得一时语塞,偷偷地看了步千璇一眼。步千璇正看着他,猝不及防的对视,不禁莞尔一笑。
“小孩子怎么懂那么多?”张池羽轻声嗔怪那个叫小义的男孩儿。
“时代在进步,小张老师,你OUT了。”小义继续开玩笑。
张池羽在勾起手指在小义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不许贫嘴了,吹一段我听听。”
小义对着张池羽做了个鬼脸,将笛子放在唇边,一段清脆、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步千璇惊异地看着小义,才五年级的孩子,已经吹得十分自如得意,他小小的眉毛随着乐曲的高低不时地挑起,或紧皱或舒展,眼底也不时地变换着神色。
张池羽双臂抱在胸前,煞是严肃地看着小义,一副师徒的样子,步千璇没敢打扰他们师徒,直到小义的笛声结束。
“太棒了!”步千璇拍手称赞。
“嗯,小小的卖弄。”张池羽嘴上这样说,大大的手掌在小义的头上轻拂,“细节还要注意,不过,你是不是加了点东西进去。”
小义一脸得意,“张老师,你不是说,我可以把我的理解放在我的演奏中吗?”
“孺子可教。”张池羽哄孩子似地说着。
步千璇万万想不到,张池羽对小朋友那么有耐心,而看到他们这样的对话,又让她想到了在丝竹馆里,张明和张池羽轻声对话的画面,一代一代,在北京,她只能在音乐教室里才能看到这样的一幕幕,而在这里,无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