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总，齐科长，明天要是再这样折腾我一天，我可是实在扛不住了！”姜辉将身子整个瘫在路边电线杆上，嘴里叼着香烟，却连点上的力气都没有。
“小姜啊，政治任务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地皮的‘腾笼换鸟’事项是你在具体操办，项目推进也是你一手在跟进，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再者说了，我和万总不也是全程陪同从早到晚吗？你一个小年轻怎么能有畏难心理叫苦叫累呢！”齐恒看着在关键时候有掉链子倾向的直系下属，忍不住开口教育起来。
“我操……”姜辉忍住忍住再忍住没有爆出粗口，你们每月拿多少钱，年底开多少绩效，平时享受什么福利，偶尔受点辛苦就和我说道起来，可发钱拿东西时候怎么不和我比呢？区里领导早上九点检查，开发区的负责同志八点要来先看一圈，你们两个吃完早饭七点半多才姗姗来迟，通知给我的时间就直接提前到六点半？我为了准时到达，六点不到我就出了家门，门口买个包子，都没等到热豆浆出锅，就踩着电瓶车赶过来了。手脚不停忙一上午，中午到点了你们陪领导在小厅吃饭，不让我参加也就罢了，留我在现场对照整改，连一句关心话都没有，酒足饭饱打电话问我进展情况，才让饭店老板娘炒两个方便的菜给我送来，等过饭点那边抽出人手递给我了，离下午营商办到的时间就剩十几分钟了，火急火燎就着可乐把饭装进肚子，连厕所都来不及去就又赶回现场……
“万总，从昨天到现在，我就睡了四个小时，昨天下傍晚就有点低烧，撑到现在脑子都不太灵光了，这要是误了事，我是担待不起啊！”姜辉将一肚子抱怨咽了下去，曲线救国地向万总讨饶，他清楚就算这四千五的工作万一要是丢了，自己也很难有更好的出路，高中一毕业家里托了好几层的关系，才让他在这家国企的子公司混日子，身无长技的他可没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勇气和领导硬刚。
“老齐啊，小姜脸色确实是不太好，这几天他也一直顶在第一线都没怎么休息，这还有好几天要忙呢，你看看从你部门再抽一个人过来，和小姜AB岗吧，别参观团还没到这，我们自己人先累垮了！”
“万总，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分工，我要是直接安排，怕是……”齐恒一阵头大，当时就是欺负姜辉老实没背景才将这最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其他几位要不就是老油条，要不就一问三不知的主，就算拉过来也顶不上事情啊！
“老齐啊，关键时候谁都不容易，少提困难，多动动脑筋该怎么克服！”
齐恒清楚要是自己再多嘴，在万总看来，就是故意抬杠了，公司班子还缺个总助，自己每一步都很关键，一咬牙：“万总您说的对，关键时候，更要讲付出讲奉献，这事情也不劳烦别人了，就让我做姜辉的B岗，明天上午让他在家好好休息，我第一时间到岗盯着现场，下面时间我人不离岗随叫随到！”
‘还真是个老狐狸！’姜辉暗道，他这话是讲的漂亮，但看吧，明天现场但凡遇到什么情况，特别是协调、找人、调资料这些麻烦事，他还是直接吩咐自己，论功行赏时候齐恒必定首当其冲，出事顶包八成还是自己，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那就感谢齐科长理解关心，我明天去挂个水，就立马赶回来！”
“你看看，这样多好，大局意识很强！我还没开口，你们就协调好了，外面有些人讥讽我们国企人员不担当不作为，这完全是信口开河，真应该让他们全程跟我们一天，看看我们每天做了多少事！”
“穿西装！全体人员一定要统一着装，颜色样式不统一？让党政办马上安排抓紧制作，考察团来之前，我要看到我们工作人员着装统一，精神抖擞！”
“主任，可这笔费用不太好走啊，每人一套西装按照市面价格，怕是要好几千，现在巡查审计很严格，不太好操作……”
“走什么费用！从每个人季度绩效直接扣除。”
“季度绩效？不少人都不够扣啊，我们去年的年终到现在都没发，这时候搞这个，下面人可能会意见很大。”沈军能够想象自己直接吩咐下去，大家没胆子骂桑主任，肯定会把怨气撒到他这里，可他有什么办法，这帮主任副主任在过去规定不严的时候，用外出招商重大活动的名目，一人家里都好几套定做的西装，各样式的都有，这次肯定是不缺的，到头来就是在折腾底下办事的人。这年头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大几千块钱自己带闺女出去玩一趟都好啊，可就为了让上面赏心悦目，空口白牙一句话就全没了。
“不够就用工资部分补充，你直接安排下去，除非颜色款式和我们最终定的完全一致，要不必须要统一做，有什么意见让他们直接过来找我！”
“明白了主任，您看这事情是不是开会的时候您亲自提下，上百号人加在一起也要好几十万，不小的数字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大家自愿购买的，又不是公款，三方比价谈好条件，统一购买总比每个人单独购置要便宜的多！你亲自去跑一跑，谁家能又快又好把事情做漂亮了，就让谁家来接这个活！”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争取下周开大会，大家的着装就能整齐划一！”
“嗯，你想想上次我们去隔壁县考察，人家去年为啥能拿到全市第一，同志啊，要见贤思齐啊！看看他们的服装发型、仪态坐姿还有精神面貌，就连鼓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书记虽然没有具体吩咐什么，但那两句感慨一声叹息，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嘛？他都点到这个份上了，你说我们还能不开窍？”
“是的是的，这也是为下面人好，统一服装对增强他们身份认同感，提升形象气质也是很有好处的，就说今年分过来的几个大学生，你是没看见，一个个奇装异服，头发长度颜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是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沈军赶忙顺着主任的话连连附和。
“行，你抓紧办吧！”
沈军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小王，你发个通知，不，你各个办局一个个跑一趟，通知各办局长西装定制的事情，刚刚你也在里面，原因理由不需要我多讲了，总之就是做好解释沟通到位！小孙，你和我去趟市里，去几家西装店跑一趟，两人为公，涉及这么多人的事情，我们多跑几家好好看一看，尽可能让大家实惠实用，反正西装这东西大家不少场合还是能用得到的，也不算浪费！”沈军默默记下手机里天意西服的具体地址，刚刚桑主任在和他讲话时，眼睛的余光一直放在桌上的宣传画册，上面的折痕告诉他桑主任肯定翻过好几遍了，并且这张宣传画册能被夹在一摞文件里，让他带出桑主任办公室，其中深意，他哪还能不开窍。
“参观的路线、就餐的饭店、下榻的宾馆、行经的区域一个都不能马虎，道路交通、环境卫生、食品安全这些让具体的管理部门负起责任来，人家董事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要是我们淮城县在这些方面失了分，是谁的责任我就治谁！”会场里，淮城县的头头脑脑济济一堂正襟危坐，在书记威严目光的逼视下，强忍着中午吃完饭后强烈的困意，在本子上记下自己的职责。
“上次文明城市创建的账我还没和各位好好清算，要不是中心城区出了安全生产事故被提前一票否决，倒数第一的旗子就要我亲自上台领取，我说了，你们让我丢脸，我也不可能让你们睡得安稳！今年我们县招商引资完成度还不到一半，可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二了，成败与否这一趟是关键，方成！这一次你来挂常务副总指挥，总指挥我亲自兼任，谁有功谁有过你都记好了，到时候总结大会的时候，我们看具体成绩来赏善罚恶！”
刘惠民从座位上站起，把整个会场扫了一圈，某几个重点区域还特地停顿了一段时间，会场里一个个平日在淮城县叱咤风云的众人，只有少数敢对上书记的目光，大部分都低着头，选择战略性回避。
“散会！”
早在书记起身时，拎包的秘书就已经抢步奔到门前，将会场的门提前拉开，刘惠民冲着周方成的位置点了下头示意他不必陪送，随后大步离开会场直奔下一个阵地，直到他离开好一会，会场才在谁不小心的一声咳嗽下被重新激活，开始了嗡嗡乱响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