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德将赵晓飞和赵家子孙都喊到灵堂，对他们说今天晚上是赵家姨婆回魂夜，但因为姨婆生前的一些遭遇，今夜必定会发生一些事情，需要挑选六个属虎的壮汉守着灵堂。
听了他的话，赵家人纷纷面露难色，有人说：“冯先生你倒是把话说明白点，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心里好有个数。”
冯天德说：“这事不能说，说破了事情的走向就会到另一条路去，到时候还能不能镇得住就不知道了。”
他这话让在场的赵家人心中越发不安，但毕竟是自家姨婆，短暂的犹豫之后有几个小伙子站了出来。他们彼此相互对视，脸上露出朴实的憨笑，站在一起的人捏着拳头相互碰了碰。
冯天德看了一圈，皱着眉轻声嘟囔了句：“怎么都是后生？”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要不是我站在他旁边，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凑上前问道：“冯叔，有问题吗？”
冯天德叹了口气，没有理我，只是那皱着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他转过身去看了眼冯幻浮，他肯定早就和那丫头交代过，因为只这么一眼，就见那丫头掏出把小刀，毫无畏惧之色地就朝自己中指划了下去。
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周围立刻唏嘘一片，冯天德又叹了口气，心疼地说了句：“没必要那么深，针刺一下就行了。”
冯幻浮将自己的血抹在六枚铜钱上，然后让那六个后生摊开手掌，将铜钱放在了手心处让他们紧紧攥着。看着几个人脸上懵逼的神情，冯幻浮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地离开处理伤口去了。
冯天德安排六个人跪在赵家姨婆棺材两旁，一边跪三个人。在他们面前各自放上一个火盆，叮嘱里面烧的纸钱千万不能断，刚刚让他们攥着的铜钱也不能松开。但是如果晚上真发生控制不住的情况，听他招呼就立刻将血铜钱扔进火盆里，紧接着不要犹豫抬起屁股就往外跑，有多远跑多远，路上千万不能回头！
“你们切记，一定要听见我让你们扔铜钱你们才能扔，并且必须扔！扔早了或是没有扔，你们都得死在这里。跑出灵堂也千万记得不要回头，回头看一眼你们就得少半条命！记住了吗？”冯天德严肃地再三叮嘱，生怕这几个后生听话只听一半。
六个年轻人纷纷点头表态，其中一人说道：“叔，您放心，我们怎么都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另外几人又是一阵点头。
冯天德似乎有些欣慰，微微点头，从一个布口袋里掏出一把香灰，抹在那些人的眼皮上。边做边说：“今晚这事知道为什么要选属虎的吗？那是因为属虎的人阳气十足，天生就能够镇住那些肮脏秽物，所以这事还非你们不可。但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年轻火气旺，如此一来那些倒霉催的阴魂就会盯上你们。这香灰里混有少量的牛眼泪，擦在你们眼皮上就能够看到阴魂影子，你们想要躲开他们就容易一些。”
这番话那几个后生没有听出什么问题，但我越听越不对劲。他们属虎，又年轻气盛，一般的阴魂应该避之不及才是。而按照冯天德在柴房中所述，鬼婴可不是一般阴魂，若真出来作恶，管你是普通人还是有术法在身的人那都是能够看见的。怎么在冯天德口中就反过来了？
但随即我就想明白他那话里的三分真七分假。他那话其实是为了给那几人壮胆提劲所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这类吹捧赞扬的话就像是鸡血一样，足以让他们血液沸腾，大有股拯救苍生的豪壮感。他显然又担心这些后生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见鬼，临阵脱逃，所以索性将话反过来说。
我走上前去，说帮他一起抹香灰，捏了一小戳闻了闻，果不其然，里面根本没有牛眼泪。这些香灰正是用来糊住他们能够看到阴魂的内眼，或许还会有些残影，但也总比直接见鬼要好些。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赵晓飞已经让剩下的赵姓人都回家去，灵堂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九个人。
站在灵堂门口，我看着冯天德在那里忙活着，我默默地将他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我有种感觉，这些东西有助于帮我将来找出爸妈真正死因。
“怎么样？偷师偷到了几成？”冯幻浮在我身后冷嘲热讽地说着。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冯幻浮冷笑道：“我爸既然能在你面前做这些，那就不会担心被你偷偷学去，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能是你这样看几眼听几句就学走的吗？”
我还没有理睬，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多听多看，总不会有错。
随着时间推移，我能够感觉到夜色中吹过的风越来越凉，那六个后生跪在地上不敢随便动弹，只是不停地往火盆里添加纸钱。
我注意到冯天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轻松，他又倒腾一阵，这才对我说：“行了，最后最关键的就是你了。”
“我？”
“不然呢？你以为是我吗？”冯天德没有理会我的诧异，倒是又给冯幻浮一个讥讽我的机会。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可能开玩笑，可是我能够做什么呢？现在的我除了会做身寿衣，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需要我再做一身寿衣？”我试着说，“可是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冯天德认可地点头：“没错，现在再做寿衣肯定是来不及的。但你穿上那身寿衣，还来得及。”
我以为我听错了。他什么意思？让我穿寿衣？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实指着我之前所做的那身寿衣。因为那里面曾经钻出来过鬼婴，此时看到它整齐叠放在板凳上，我心里都阵阵发毛。
并且，我一个大活人，穿什么寿衣？
“我穿？”我又确定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冯天德点头回应：“没错，你穿。”
在他那双没有变化的黑色眸子里，我看不出半点情感，更加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