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姐，您来了。”
画廊门口，做迎接的就是画廊的经理。
经理自然是认得郁南烟的，笑得一脸恭敬。
“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来了吗？”郁南烟问。
经理笑，“延少来了，但时总还没来。”
“嗯，那我随便看看，你忙吧。”
郁南烟说完挽着安梓夏抬步。
经理犹疑，“蓝小姐，这位是？”
“我同学，怎么了，还需要有邀请函才能进么？”郁南烟板着脸问。
“没有没有，我就随口问问。”经理讪笑一声，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梓夏高悬的心这才落下。
郁南烟痴痴笑，“瞧你紧张的，我说了，你这幅打扮没人能认出你，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啦。”
安梓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她虽然知道旁人该是认不出自己的，但她依旧有些紧张。
因为她发现了，周围好多的来客，都是之前时老爷寿宴上见过的。
非富即贵。
难怪Sunyata画廊低调却名声响亮，原来，很多人都是冲着它背后时家的名声来的。
而没走几步，安梓夏就听到边上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延少每次画展都展出些看不懂的东西。”
“你懂什么，越看不懂越叫艺术，抽象派懂不懂。”
“鬼的艺术，跟乱涂鸦一样，要不是看在时家的面上，我才不来呢，真是每回都看得我脑壳疼。”
“嘘，你生意不想要了，赶紧挑幅画买了，这时总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两道声音走远了。
安梓夏的脸却沉了。
她从不知道这些富商是这么看时西延的，画得凌乱看不懂。
可明明时西延画得那么好。
那些不是凌乱的线条，而是有生命力的，甚至每一笔线条的屈展，都似血液流动般，有着浓烈的情感与情绪。
她学画，却画不出这种张力。
尤其那些色调的运用，或强烈、或压抑，令她惊叹。
但那些人，却然将时西延的画贬得一文不值。
有愤怒在心底冲撞，那是对艺术遭遇折辱所萌生的不平。
安梓夏忍不住咬唇，想要走过去对那两人解释这些画有多么的优秀。
然，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肩膀。
她扭头，竟看到了时西延。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正带谑地看着她，“想替我谋不平？”
他刚刚都听到了？
安梓夏惊愕，更担心时西延心里会不舒服，可他面上竟看不出丝毫在意，还笑着说，“不用去理会那些声音，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
安梓夏，“……”
她不明白时西延为什么能笑着说不在意，明明那是对一个画家最难堪的评价。
如果是她，她宁愿那些人别买她的画，也不愿自己的画，被一些不懂的人，当做面子上的生意，买去束之高阁或者扔垃圾桶。
那简直比扇她耳光还要难受。
郁南烟拍拍她的肩，“其实二表哥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在他心里也瞧不上那些人，二表哥享受的是画画的过程，如果不是为了卖大表哥面子，二表哥今天才不来呢。”
郁南烟哼哼的，一脸初见时的不屑高傲。
安梓夏愣怔，觉得自己跟不上两人的节奏。
时西延却是笑了笑，突然道，“梓夏，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安梓夏猛然在时西延注视的目光中，反应过来，“你认得出我？”
时西延这回笑出了声，显然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不该认出你么？”
安梓夏唰地红了脸，她下意识地看向郁南烟。
郁南烟咯咯咯地笑，“我说别人认不出你是指和你不熟的人啦，梓夏姐，你有时候单纯得好可爱。”
安梓夏又窘又恼。
郁南烟还想说话，突然后方走上来几个人，笑着向时西延打招呼：“延少，原来你在这啊，这些画我们刚刚都欣赏了，真是不错，已经打算买回家挂客厅了。”
“几位谬赞了。”
时西延转身，唇角依旧勾着，但眼底的轻漫倾洒，显然已经没了原先的笑意，而是皮笑肉不笑。
而郁南烟也是板起一张脸，疏离客套地道，“二表哥，那你忙吧，我自己随便逛逛。”
说着，郁南烟拉着安梓夏走向另一条的长廊。
越往里，其实人越少，因为很多人并不是真心看画，而是看了几眼就随便挑幅画买，然后找时西延寒暄几句就走人。
面子上的买卖。
也亏时西延能笑着应酬。
而让安梓夏更不解的是，郁南烟在人前对时西延的态度，就像对个不怎么亲近的表哥，淡漠疏离。
在走到最里面，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时候，安梓夏再也忍不住，轻声问，“南烟，为什么你在外面，要和西延表现得那么疏远？”
郁南烟撇撇嘴，咕哝，“哎呀，还不是我妈，她和那些人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二表哥画画，还说二表哥要不是有大表哥罩着，早就成流浪画家了。”
“然后就不准我和二表哥太亲近，让我多巴结大表哥，后来我被我妈念烦了，才面上和二表哥疏远了。”
原来是这样。
安梓夏瞬间懂了。
这就是典型的大家族，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谁就是被巴结奉承的那个。
而像时西延这样脱离家族搞艺术的，就被视为了异类。
虽然碍于时西延姓时，大家都表面恭维，但打心眼里，其实是轻视的。
安梓夏突然觉得时西延很不容易，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坚持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时，哒哒。
有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因为在画廊的尾端，场地最空旷，因此这脚步声，也听着异常清晰。
安梓夏和郁南烟都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然后，愕了愕。
“大表哥？”
时黎川表情淡然，他的视线从正看的一幅画移开，转眸看向郁南烟。
他眸子里的清冷不变，只是淡淡点头。
但，视线在掠过她身旁的人时，他的眸子眯了眯。
安梓夏眉心不自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