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医院vip病房的窗户,陆衍之看到宋清晓正坐在沙发上,埋头读着一本书。
松松挽起的发髻垂下几缕碎发,轻抚着她天鹅般优雅雪白的脖颈。不施粉黛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窗外的阳光柔柔地流淌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帧老照片里的美人般不食人间烟火。
陆衍之满腹心事,矛盾重重,想要推门进去,却又怕见到宋清晓——她一定会问起她父亲的案子,这是她活到现在最大的精神支柱。他到底该不该告诉宋清晓,只有费夜鹰能够帮上忙呢?倘若说谎,按照宋清晓冰雪聪明的性子,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她迟早还是会知道!
“咦,陆先生,你怎么在门口站着?”姚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衍之回过头,只见姚景抱着一叠换洗的床单,微笑地站在他身后,随手帮他推开门:“走廊上冷,还是进屋吧。”
没等陆衍之阻止,宋清晓就被开门声从书本中带回现实。
她抬起头,冲着姚景和陆衍之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地问陆衍之:“我爸爸的案子有什么消息吗?”
陆衍之迟疑半晌,正对上宋清晓充满希望的双眼。他感觉自己准备好的所有的托词都不战自溃了。
“你爸爸的案子被封锁了,只有一个人能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晦涩,极不情愿地说出真相。
“什么?那个人是谁?”宋清晓吃了一惊。
“……费夜鹰。”陆衍之的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齿轮,艰难地摩擦出沙哑的三个字。
“啪!”宋清晓手中的书滑落到地上……
夜已经深了。姚景替熟睡的宋清晓拉上窗帘,又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等到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宋清晓才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清亮,哪里有半点睡着了的样子?
她坐起来,掏出手机,删删改改多次,编辑了一条短信,手指在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上悬停了半晌,犹豫几次,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键。
“我要见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宋清晓就后悔了。
她本能地去找短信撤回的方法,但仅仅一秒钟后,一条新的短信就在屏幕上弹开。
“好。”
仅仅一个字,便抽走了宋清晓全身的力气。她瘫软在床上,心想,这次,再也不能回头了。
下午两点,全市最大的屋顶旋转咖啡厅。
咖啡厅似乎已经被费夜鹰包场了,大厅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分列在咖啡厅大门两边,冷冷地打量着宋清晓。
宋清晓拖着迟疑的步子走进靠窗的vip包间,只见费夜鹰已经坐在床边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费夜鹰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示意她赶紧说正事。
既然已经不能回头,宋清晓索性平静了下来。她把一枚玲珑剔透的翡翠镯子推到费夜鹰跟前。
费夜鹰看也不看一眼,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妈妈的遗物,现在,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个镯子最值钱了。我想请你帮我调查我父亲真正的死因。”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插在宋清晓心上。就算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出卖早逝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而现在,她却要以母亲的爱为筹码,低三下四地恳求她声称再也不见的费夜鹰!
费夜鹰把镯子推回去:“你爸爸是认罪后病发身亡。”
宋清晓打开随身的提包,拿出宋安国的遗书复印件:“我已经仔细核查过了,这不是我爸爸写的遗书,是有人陷害他!”
费夜鹰翻了翻复印件,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近乎悲哀与痛苦。
但宋清晓很快就判断,是自己眼花了。因为费夜鹰不屑地将复印件扔在桌上:“然后呢?就凭这个,就想替你爸爸翻案?幼稚!我没时间陪你玩游戏了!”
说罢,他站起来向包间外走去。
“所以我才来求你!”宋清晓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口,拦住费夜鹰的去路。
对着费夜鹰轻蔑的神色,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只要你愿意帮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费夜鹰冷笑起来:“前几天还装独立,今天就来求我了,你也不过如此!”
他忽然凑到宋清晓耳边,低沉冷酷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蛊惑感:“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做我的情妇!”
宋清晓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怎么,不愿意?你的破镯子我还看不上眼也是念着旧情。你不肯,那一切免谈!”费夜鹰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宋清晓垂着头,站在门边。过去,爸爸对她的好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圣诞节早晨,爸爸装扮成圣诞老人,喊着“surprise”出现在睡眼惺忪的她的面前;爸爸趴在地上,像一匹马一样,任凭她骑在背上,揪着他的头发,明明全身都疼,却依然笑容满面;……
她已经离真相这么近了,怎么可以放弃?!放过这次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爸爸翻案,怎么对得起枉死的爸爸?!
宋清晓猛地转身,朝着费夜鹰离开的方向大喊:“我答应你!”
这一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再是她,她的灵魂已经抽离,留下的只是为了还爸爸清白而存在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