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很快将他吞噬。
凄厉的风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兽吼不绝于耳,黑夜下远处连绵的山峰像一只只巨兽,伺机而动。
这厉风刮得剧痛无比,像是撞到了一颗倒挂在在山壁上的枯树,玄崖下坠的身体猛地一滞。
高险的山峰如一座庞然大物,静静地窥视着那不断下落的渺小之影。短短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却仿佛经过了永恒,从山顶悬崖跳下的那个身影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噗通”一声巨响,玄崖一头栽进一个水潭之中,震惊了潜伏起来的所有灵兽。
不得不说他非常幸运,在成人仪式的前几天连续不断地暴雨使山脚四周形成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小水潭,而玄崖正好跳入了其中一个,加上绝壁上生长的枯松降低了下坠的力道,最后的结果便是他奇迹般的只受了点小伤。
“这家伙应该死了吧?”山顶上黑风吹嚎,离衡阴测测的问道。他站在山顶上,向下望去却只见得一片漆黑。灵士目力非凡但此刻月光稀疏,这山峰又险峻异常所以离衡也不知道下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尽管放心,就算玄家小儿侥幸没有摔死,但悬崖下面可都是些嗜食血肉的铁刺鼠,任凭他有再大本事也绝对逃不掉。”严渊冷冰冰的回道,但随即转过头去目视离衡,话锋一转道:“重点不是这个,少主怎么如此大意,竟让蓝家那个丫头跑了。少主有没有想过,这可会是相当麻烦的!”他的语气之中就有了一丝责怪之意。
离衡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放心吧,严老,知道我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不会有事的。”
“玄崖,就凭你这废物也想跟本少主比?哼,沦落这个下场也算你咎由自取!”离衡狠狠笑道,却在下一刻因为牵动伤口而咳出血来。
先前零仲死时所引动的大爆炸将两人当场炸成重伤,现在的两人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望少主谨记,这些时日千万不要张扬在外,暂避风头才是上上之策。出了这档子事天澜城一定会炸开锅的。”见到离衡如此浮躁,严渊毕竟是位下属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本以为玄崖必死无疑,却是绝对想不到他的身上有着龙纹草这等奇宝。
“咳咳……咳!”
他咽了很多水,挣扎着爬了起来,歪倒在岸边。
想起零仲的死状,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玄崖的心里一阵悲痛,但在悲痛的同时又担心着蓝冰洢,她身上有伤,气力所剩无几,连走起路来都跌跌撞撞,也不知怎么样了。
但玄崖并不知道,方才自己为蓝冰洢争取到了足够的逃命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府邸了。
他突然冒出了一种想杀人的念头。
危险随之而来,容不得他多想。铁刺鼠兽是一种灵智极低的一阶灵兽,实力也是处在所有灵兽的最底层。它外表似鼠,但大了数倍不止并且身上还长有爬满全身的倒刺,并且其性嗜血好斗,群居而活。
他曾听玄霖说过,这悬崖之下生活着将近成千的铁刺鼠,危险至极。这么多数量就算是离尘境的灵士对上了也十分棘手,自己一个连灵士都算不上的普通人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慌乱之下又想起这种灵兽的特点,视力极低,但嗅觉灵敏,捕捉猎物时通常依靠自己的嗅觉。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了。”玄崖从怀中掏出一根绿油油但是隐隐浮现着金色龙纹的小草,正是玄霖送给他的龙纹草。
随身携带此草七阶灵兽之下无法嗅出自身的气味,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历历在目。
此时,一只只长相类似刺猬,可却极度凶暴的铁刺鼠警惕的爬起来,吱吱的叫个不停,先是嗅了嗅鼻子,观望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这种灵智低下的生物认为可能是山石掉落水潭,便没有在意的继续伏下身子睡觉了。
按理来说,类似铁刺鼠这种视力不佳,嗅觉极好的灵兽活跃时间应该在晚上,可是由于猎物只在白天活动,晚上就潜入深深的地下,无论如何都不出来,所以铁刺鼠也是顺应自然的把活跃时期定在了白天。
玄崖双腿发颤,紧紧趴伏在岸边一动不动,他心里无比清楚这么多只铁刺鼠一拥而上片刻就会把自己撕成粉碎。
此地不宜久留。
过了好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异常,玄崖壮着胆子爬起身,慢吞吞地踏出一步,踩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一双眼睛迅速瞄了瞄周围,依旧是寂静的黑暗,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抹抹额头上的虚汗。
铁刺鼠是穴居性灵兽,一般会在地面上打个洞,囤居在里面。玄崖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放松,毕竟一个不慎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一路走走停停,并且专门选择那些有草地的地方,避开了铁刺鼠的穴居范围。
就这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估摸着已经走出了铁刺鼠的领地,他稍微停了一下,便是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玄崖不是特别贪生怕死,但也知道性命的重要,心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如此这般不要命地狂奔,直到天刚微亮才敢喘着粗气的停下来,胸膛不断地起伏,心有余悸的望了望后方。
休息了一段时间,玄崖环顾四周,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尽是些高大的乔木林以及灌木丛阻挡了视线,连方向也辨别不出。
所幸日光已出,透过繁密的枝叶照射过来,玄崖躺在绿油油的草丛上,心中盘算着,原路返回肯定行不通,就算像之前那样幸运地避开那些灵兽,可山峰高耸,险不可攀,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爬上去。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迂回过去?
他不清楚地形,不认方向,眼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玄崖以为离衡袭击玄府肯定少不了离峰的指示,不过这可有点冤枉他人了,虽然离峰比任何人都想要除掉玄家,但他不是那种无脑之人,像这种明显躁怒极端缺乏耐性之事他是不会做的。
玄崖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在有惊无险地保住命之后,心中又忍不住一阵凄凉悲痛。他想起了零仲死时的惨状。
“管家爷爷,谢谢你救得玄崖性命,走好!”
他低低自语,泪水悄无声息地爬满了脸庞。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玄崖擦擦通红的双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活下去自己才有重头再来的可能,才对得起管家爷爷的牺牲,一旦死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心中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他可不甘心死在这种鬼地方。
“不过这是在哪啊?接下来该往哪走?”玄崖望着陌生的四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澜城是在西面,我要绕过去应该……往东面走。”
想到这玄崖目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去。
就这样,他一连走了好几天,几乎筋疲力尽,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麻木,抬不起来。不过运气还是一直眷顾着他,那些树木都生长着可食用的果子,一路上还有溪水长流。一时间倒还饿不死。
普通人是无法像灵士一样达到辟谷的境界,不用吃喝只只靠吸取灵源过活。
倒是爬树的时候有点小麻烦,他掉下去好几次,每次都摔得鼻青脸肿。
他身上白色如雪的衣衫开始变得破烂,整个人蓬头垢面,如同乞丐一般。
“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是走错方向了?”玄崖嘴唇发干,绝望之感渐渐浮上心头。
周围是一成不变的茂密丛林,依旧没有人烟。
嘭!嘭!
像是用器物砸在石料上的钝音,隔着大老远传入了玄崖的耳中。
“这声音……有人!”他精神一振,疲惫的身躯像打了鸡血一样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疯狂奔去。
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叮叮当当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断传来,依稀能看见人影。玄崖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朝那里赶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里的人在开采矿石,大多数人拿着铁镐锤子之类的工具,进进出出于一个散发着些许微光的山洞中,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头身上装有厚厚的鞍背着竹筐的骡子,竹筐里装满了岩石。
玄崖激动万分,连续十几天的孤独几乎让他崩溃,眼下见到了其他人如何让他保持冷静。也就是这点激动令他没有注意到这是什么状况。
“哪里来的野小子?”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壮汉看见玄崖一下把他锤翻在地,拿起别在腰间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顿乱抽。
“你在干什么?!”玄崖痛苦的打着滚,紧紧护住头部,身子蜷缩成一团,被打得嗷嗷惨叫。
其他人也是停了下来目光转向这边,“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活,是不是不想吃饭了?”另一边一个手扬皮鞭的男子对着那些停止干活的人吼道。
“武原,这个家伙哪里来的?是个生面孔啊。”旁边一个干瘦老头,看了看已经抽的皮开肉绽活活疼晕过去的玄崖,对着那壮汉问道。
“回禀青老,这个家伙不知道从哪就突然窜出来了。”那个叫做武原的壮汉摇摇头,恭敬的说道。
“这倒奇怪,算了,等这个家伙醒来的时候拉他去做苦力,最近一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人手有些不够。”
“知道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正在昏睡中的玄崖被武原一脚踢醒,拿着一个铁镐塞到他的手里,不管后者身上的伤口,抽着鞭子就让他滚去干活。
玄崖当然不愿意,可还没反抗就被人摁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如此数次,已是奄奄一息,那名被人称呼青老的老者倒是“怜悯”的叫人住手。
“早就说过人手不够了,打死的话到哪再找?”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如此又到了第三天,玄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心中愤懑不平,自己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过在怨愤之后则是惊奇不已,按理来说自己在经受那样的殴打之后早就是重伤不止,就算要好也要个把月。怎么会这么快就能站起来?
对了,是龙纹草,玄崖一模怀中。温养身体,增强体质是它的优点,难道也有治疗外伤的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