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姑娘勾了勾手指,空中那把盘旋的紫色短剑便嗖的一下,自行飞了回来。
陈丹青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柄短剑,似乎想瞧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就不明白了,至始至终,少女都不曾离开过原地,那把紫色短剑是如何飞出去的。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飞剑不成?
用海棠姑娘的话来说,眼前这位佩剑男子,肉身已经修炼到第七重天,练窍入微的地步,肉身之强,寻常刀剑都难以入体,可这短剑从他心口贯穿而过,竟丝毫不见停滞,若是寻常兵器,伤人后必然要沾染鲜血,而这柄通体青紫的两寸长小剑,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足见不凡。
陈丹青就算再孤陋寡闻,也明白眼前这把紫色短剑是了不得的宝贝,倒是那男子倒下前那一句神通境,让他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肉身之上是神通,这样浅显的道理,陈丹青还是明白的,只是明白归明白,却当真没有敢往这方面多想,一个肉身境的高人尚且需要他去仰视,那等同于世家门阀供奉长老级别的神通境,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估计这位耍巨剑的仁兄也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所以才越发的显得不甘心,到死时脸上都写着惊愕,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可甭管杀鸡刀还是宰牛刀,都还尚能接受,可若是刚见面就挥起一把屠龙刀,那就有些不厚道了。
当然,对于陈丹青来说,肉身境也好,神通境也罢,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无论如何,这些都离他太远,天底下的高手,大多或隐居山林,神出鬼没,或高坐门派幕后,深居简出,哪有像今日这样层出不穷的出现在眼前的,就算往日里侥幸见着一两个,也没哪个白痴到在脑门上写着高手二字。真正震撼的是那个菩萨观的红衣和尚,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甚至曾有幸目睹了菩萨观那位道衍和尚的的风采,的的确确是出神入化的神仙境界,可那位本就是天底下闻名已久的前辈高人,被佛门誉为仅次于观主的存在,而眼前这位年轻少女,多大,可曾及笄?
或许是海棠姑娘太强,或许是佩剑男子太弱,总之这场打斗,刹那间开始便又结束,快到让周围那些持剑的随从还有反应过来,后者便已经倒下了。在他们看来,那小姑娘只是动了动指头,自家那位主子便倒下了,还有比这更邪门的?
众人眼神交流,低声说道:「一起上。」
「好!」
才说完好字,众人便手握长剑,身影急掠而过,竟是不约而同的四散逃逸而去。
看得陈丹青是一阵目瞪口呆。
还带这样玩的?
去你娘的高人风范哩!
众人逃得很快,海棠姑娘手中那柄短剑追得更快。
几乎是弹指间,呼吸而至。
千百年前,修行方兴未艾时,曾有道释两家的绝顶人物相聚一起,坐而论道,讨论魂魄之修,魂是神魂,魄是体魄,最后得出结论,世间是一个大苦海,人在海中,肉身是船,神魂便是船里的人,船载着人,一直向彼岸行驶,修炼肉身,可以坚固船身,修炼魂儿,则能熟悉水性,所以自那以后,世人修行,大多从肉身开始,由外而内修炼,传闻蜀地天都府便有一门心法,直接越过肉身,从神魂开始修炼,却是视为旁门歪道,困守一隅,为当今正统所不容。说起当世,当以儒家为正统,秦朝焚书坑儒之后,儒门曾一蹶不振,然而较之道释二教,却是后来居上,直至大乾盛世,儒门已经稳居正统,隐隐位于三教之首,而那句「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就是出自儒家圣人的总结,所以读书人都要讲究射艺,壮其体魄,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眼前这姑娘,才多大年纪?便已经肉身圆满,开始修炼神通了?
众人哪还敢有半点报仇的心思,只恨不得往日的这些同伙能脑袋发热一把,当真冲过去了,给自己争取点逃命的机会,可偏偏里面没一个傻子,逃起命来都是头都不回,不过也好,各奔东西,谁能活下来便看各自造化了。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神通境的可怕之处。
何谓神通?一魂一念是为神,一招一式是为通。
佛家所言,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那么一念之间,该是何等速度?
只见少女一个勾指,那紫色短剑,如翻江锦鲤跃龙门,跃然而起,瞬息之间,便从一人眉心穿过。
那人甚至来不及一声闷哼,便已经倒地身亡。
余下众人见状更是汗毛竖起,头也不回的亡命奔逃。
海棠姑娘略微皱眉,左手双指并拢作势伸出,右手并指扣于左腕,轻轻挑起,如同挑山。
紫色短剑瞬息而至,掠过一道残影,肉眼难以捕捉。
只听一声惊呼,又是一人倒下。
尸体扑在地面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余下几人都骇然停下脚步,眼眶布满血丝,不敢去看身后的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少女脸上泛起一抹嘲讽之色。
真正的江湖和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是两个世界,什么侠肝义胆,什么同生共死,都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东西罢了,生死之前,哪里有什么道义可言?
手起剑落。
又是一人死去。
陈丹青有种呕吐的感觉,终于明白她为何问自己怕不怕血了,此刻见眼前的少女,弹指即为杀人,浑身颤栗,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畏惧有之,羡慕有之,五味杂陈。
而下一刻,陈丹青整个人都僵硬在那儿,遍体生寒,心中恐惧程度,仿佛是见到了鬼。
他眼角瞥见,在少女身后,原本那已经死了不能再死的那位佩剑男子,忽然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手里握着剑,脸色狰狞的朝少女走去。
而海棠姑娘却恍若未闻,整个心神,似乎都放在那柄飞剑之上!